克拉拉舒曼的情夫

Already lost touch with a couple of people I used to know

Eleonora交换生生涯的二三事(六)

















Manon是十小时后被吐司的香味弄醒的,远远从厨房飘来,还有煎蛋和牛奶的味道。她的外套被放在一旁,身上盖着纯新的洁白的被子,脸上略微传来紧绷感,照了镜子却还算干净。



Ele看到Manon两眼放空地出来,就知道这一场宿醉的连锁反应不小。



“你饿了吗Manon?”



Manon点点头,在ele的示意下拿起炉子旁边的热牛奶喝了半杯,然后吃起烤吐司。



Ele看着她细嚼慢咽地吃了三分之一,然后吃不下一般地把切片放回盘子里。



“这吐司是我早上去老贝尼的面包店买的,他再三警告我不要把它们放进烤箱里,猜猜怎么着——我还是这么干了!我打赌他如果在场,两撇可怜的灰胡子一定会随着他那快连到一起的眉毛往两边翘起来,真是个固执的老家伙……”



Manon勉强地扯扯嘴角,这让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Ele明白这不是一个成功的笑话——它甚至不能让Manon惨白过分的脸有一丝接近于红润的颜色。



于是她放下茶杯,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Manon,你想谈谈昨晚的事吗?”



Manon棕红色的卷发垂在一旁,因她双手交叠撑在柜台上、整个人有些许晃动而不时轻触她的脸颊。若离得远些,远到能忽略那轻微的晃动时,她看起来就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。



她开口,声音像被70度的伏特加浇过,“我……我喝多了。”



Ele点点头,有些无奈地看着她,“是,你喝多了,然后睡过去了。一个陌生人打电话给我,让我去Getaway酒吧接你。谢天谢地我当时就在楼下,打电话的还是我认识的人——后来还是他帮我把你送回来的……God,我的意思是,拜托,一个人,没带钥匙,跑到陌生派对上去买醉。Manon,你疯了吗?”



或许是她的口气带了点“恨铁不成钢“的质问意味,Manon听完后一时愣愣的,干涩的眼睛忘了眨,整个人像机器被按了暂停键。



Ele又不自觉柔和了语气,“Manon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我也不知道你昨天经历了怎样的心情,但是……等等,你在哭吗?”



Manon拿手慌忙在眼睛上抹着,声线都在抖,“不,不,我没事,我没事……”她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。



Ele用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,试着安抚道:“嘿,嘿……Manon,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好起来的,okay?如果你想哭就哭吧,今天是周日,没有非做不可的事,你可以把坏情绪都留下来。”



“我很抱歉Ele,我太自私了,这本不是你的事,却要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,我真的很抱歉……”



“别担心这个了Manon,我刚来的时候都是你和Noora帮我料理各种事,没有你们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买我的卫生棉条。现在轮到我为你做点什么了,好吗?别难过了。”



而后Manon只是将脸深深埋进双手,偶尔传出轻微的啜泣声。Ele明白她不愿被人参与情绪崩溃的时刻,便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,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。



不知过了多久,Manon才放下满是泪痕的手,脸上是被捂久后略微泛红的苍白。



“Ele,我可能不会留在这儿了。”



Ele没有露出很惊讶的表情,“像Noora一样?”



“嗯,我们俩聊过这事,现在还留在伦敦对我们来说太艰难了些。”



Ele没有问原因,只是平静地问道:“Charles知道吗?”



Manon点点头,“他说,只要这是我想要的。”



“回法国吗?”



“也许吧。”



Ele沉默了半晌,道:“其实也没必要回去。”



Manon苦笑道:“可我没法在这待下去,Ele。”



Ele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我的意思是,如果你想,我一星期后会有个毕业项目,回罗马做景点考察,你可以和我一起来。”



Manon闻言抬起头。



“Manon,换换心情吧。”



 



Ele的毕业项目严格来说是她交换学校每学期一次的结业项目,因为她是国际交换生,所以唯一一次结业项目就充当了这六个月的毕业项目,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四十。



入学时,辅导员就跟她强调过结业项目的重要性。一般来说,考评教授会有一些特定偏爱的要素,例如走出国门调研、团队合作的浓墨重彩、新颖的作品形式等等。



一月前Ele就定好要回罗马做景点考察,作品就以微型杂志的方式呈现,Stephan立马申请加入,而她自是欣然接受。



其它的团队总人数基本都超过五人,有些甚至十几二十人聚在一起。这样当然能筹集更多的资金,但会一定程度削减每个人最后的得分。而且多人团队的固有弊端就是,很容易滋生内部矛盾,这可不是Ele愿意看到的。



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……



“Ele!Stephan!”



在Locker Area讨论的两人被一道声音打断,回过头去。



Robert双手插在连帽卫衣兜里,脖子上挂着森海塞尔的耳机,原本的亚麻色中长发被发蜡固定成了法式莫西干头,头顶略带蓬乱的发丝又有点接近于朋克风。



他走近,咧嘴笑着和Stephan碰了碰肩膀,一副哥俩好的熟稔态度。一旁的Ele有些好奇地扬眉,用询问的眼神看向Stephan,后者也是一副“我毫不知情”的惊讶模样。



“So,最近怎么样?”Robert开始他信手拈来的套近乎方式。



Stephan回道:“还不错,你呢?”



Robert摇摇头,“Nah,结业项目快把我搞疯了,你知道,我对跑到别人活腻了的地点写一通废话连篇的论文这事毫无兴趣。”



“啊,我怎么听说,邀你加入的团队快能排到皮埃尔女士的咨询室了。找个地方当个悠闲的资金支持者对你来说,我想不会太难吧。”



“是,你说得对,兄弟,但是……”他看了看四周,一副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”的鬼祟样子凑近道:“我的小女友就不这么想了。”



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拿着化妆镜的金发女孩,“看到那个姑娘了吗?”



Ele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惊讶地扬起眉毛,这不是那天在Getaway Club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半裸芭比吗?确定关系的速度真是惊人。



Robert感叹道:“她可真是美,不是吗?噢,而且是个敏感多情的小家伙。”



语气要多造作有多造作。



Stephan挑了挑眉,“那恭喜你了兄弟。”



Ele点头附和,“恭喜了,这学期第八个?”



Robert摆摆手,一副厌烦的样子,“噢,拜托,别用数字来衡量她,我可说过,她是个敏感的小家伙。”



Ele和Stephan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忍俊不禁的意味。Stephan憋住笑意问道:“所以,你跟我们说这事是……”



“啊,对。听着,Gwen不喜欢人多的地方,她只想和我去过二人世界。可是你知道,Gwen写不来这些东西,她原来的结业项目都是靠她那帮小姐妹团,而现在因为我她们闹掰了。老实说,我对此还挺抱歉的。但就像我之前说的,我对搞研究毫无兴趣,而我的音乐才能又不会在这项上给她增加半点学分。所以,你们二人的小团队,对我们来说,就非常合适了。让我们俩加入,我提供全部资金,你们用聪明的脑子帮我们解决这该死的学分,怎么样?Fair enough?”



这邀请可真是来得猝不及防,Ele呆了半晌,才慢慢说道:“Um……我不得不说你是个思维周全的筹划者。可老实说,我不觉得我在罗马会需要用到很多钱。”



Robert意料之中一般地点点头,回答:“可你不会只想像个普通的旅游杂志记者一样,拍几张游客照,然后绞尽脑汁地试图玩出点与维基百科上不同的花样吧?”



“展览票又花不了多少钱。”



“展览票不怎么花钱,内部展览票却要花很多钱。告诉我,你们哪一个人能搞到意大利文化宫的通行证吗?”



Ele和Stephan一齐沉默了。老实说,今天之前,他们的计划真的只是在几个普通景区晃一圈,用文字和观察来填补实践内容的空白。



“而且,摆在你们面前的可不止这一个问题。Ele,你是国际交换生,而Stephan,我记得你是一年前从分校转来的吧?”



Stephan点点头,“这有什么问题吗?”



“看来你并不那么了解本校的打分机制。你知道,团队里如果缺乏本校的学生,你们最终的成果会辗转多久才能到达核心考评人员的手里吗?相信我,等到那个时候,那帮老顽固早就被各种外壳华丽的结业作品弄得审美疲劳了。”



 



Ele和Stephan协商过后决定同意。



“我是说,这对我们没什么损失,不是吗?省去一大笔费用,换来各种优惠和通行证,只需要在署名上添两个名字。”



Stephan点点头,却又有些犹豫道:“但……你确定那个金发Gwen不会把我们的旅程搞得鸡飞狗跳?”



Ele想起那个五官身材都无限接近芭比的金发美人,忍不住笑着说:“God,好问题。不过我想,Robert会愿意承担这一切的,不是吗?”



“yeah,但愿吧。”



下午接近放学时间的Locker
Area比较喧闹,常有行色匆匆的人穿梭来往,Stephan看着一个与两人擦肩而过的金棕发女孩,不确定地开口道:“那是Robert的前女友Zoe吧?”



Ele顺着他的视线,“对,他们就相处了一星期。”



Robert摇摇头,“我不是故意这么刻薄,但,说真的,我越来越搞不懂Robert的口味了。两月前是科科全A的Janet,上个星期是女排二传手Zoe,现在变成了一个‘如假包换’的芭比公主。”



“Well,至少,她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,在这点上他还是始终如一。”



Stephan赞同地点点头,又似乎又些厌恶地瘪了瘪嘴,“他可真是‘及时行乐’。但愿他们俩不要在我们的旅程中闹分手,我是说,如果那样的话,我可能会疯掉。”



Ele哈哈大笑起来,“相信我,如果他俩要分手,也只会在旅程之前分手,Robert可不会愿意把麻烦带去罗马。”



Stephan也笑了,“Make sense。”



他们一起走到校门口,今天伦敦难得出了太阳,Ele抬手遮了遮眼睛,等适应了光线才慢慢放下来。



她出门一直都涂偏深的砖红色口红,这放在伦敦湿冷阴暗的天气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,因为这会让人看起来更加阴郁,而出于某种心理,人们不会总是愿意在冷色调的地方看到冷色调的东西。



而在阳光下就截然不同了,暖黄的金色像在她全身笼了一层光圈,那一抹红色就像是点睛之笔,明艳而张扬,让人想到波罗地海的日出,熠熠生辉。



Stephan看着这样的场景,突然想起他们上的第一堂课。



那时他和一个爱尔兰女孩坐在一起,而她因为稍迟了些,只能坐到第一排——离老师最近的地方。



法语老师要她做自我介绍,到高中了还做自我介绍这种尴尬的事,Stephan对这种欢迎方式感到不解,也不知道她当时面对一众人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


但他向来不管别人的闲事,比起一个意大利交换生的自我介绍,面前那本新订阅的地理杂志显然对他更有吸引力。



后来耳边那隐隐约约的好听声线消失了,她介绍完毕,走回自己的座位。坐下那一瞬间,也是这样的阳光,突然透过窗子照了进来。他感受到光线,抬头,就看到她棕色的短发随着她坐下的动作在空中翻起一个好看的弧度,然后她伸手,将它们别到耳后。



他不是那种会被别人外貌惊艳到的人,即便是凯瑟琳泽塔琼斯出现在他面前,他也不会有超过扬起眉毛的反应。



但这个场景却莫名给他留下了印象,无关外表,大概是那天的画面格外协调的缘故,亦如此刻。



眼前的女孩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,“Stephan,你有评判过别人吗?”



他回过神,“嗯?当然有了。”



“你觉得你做得对吗?”



“那要看情况了,通常来说,我看人很准,但也存在有失偏颇的时候。怎么,难道对某人下了结论,而那是错的?”



Ele犹犹豫豫的,“也不是特定的一个人,就是忽然觉得,我很容易把主观意识强加在别人身上。”



“比如呢?”



“比如……”Ele脑中浮现出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影子,舞池里那人与她四目相对,交替着步伐,像一团炽热的火,却不知怎么被一层模糊的砂纸包裹着,你分明能看到明黄色跳动的烈焰,如书里描绘的皮影戏那样鲜活映在纸幕上,可你无法越过那层砂纸,哪怕是触碰也不行。唯一一次接近于火焰的中心,可能只有那句“每个人都在经历一场战斗”,可也只是转瞬即逝,明黄色淡入暗格,连燃烧后的灰烬也不剩下。



她明白那很危险,像是飞蛾扑火,一万次知道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,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、愈靠愈近,似乎是自信于自己不会那么轻易被吞噬,又或是它的吸引力真的难以抵挡。



意识到自己的走神,ele冲他做了个抱歉的表情,清了清嗓子道:“比如……Robert。”



“Robert?”



“是,Robert。一直以来,我都觉得,他就是个有点才华的混蛋。他的确很有性魅力,但是……如果老天不给他点其它天赋,他就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。”



“所以,你现在对他有所改观?”



“不能说改观吧,我仍然觉得他是个混蛋,只是‘混蛋‘对我来说不再是个普通的名词或形容词了。就像……”Edoardo的脸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,这意味着她的再一次尝试失败了,于是她缓缓地、终于地将那些困扰她多时的话说出来,“就像,每个人都在经历一场战斗,也许那在我们看来挺可笑的,但事实是……作为旁观者,我们根本不知道,那场战斗中发生了什么。



那天他在派对上找到我喝醉的朋友,帮助我把她送回了家。老实说,我在派对上看到他的第一眼确实是挺厌恶的,我的意思是,你知道,就是那种在晚上肆无忌惮乱搞的小白脸。可……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从出租车的后视镜看到他,周围一安静下来,他就像换了一个人……然后我突然发现,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他,就像我不了解周围的许多人和事一样。而如果是这样,我怎么能够妄加置评呢?”



Stephan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,“嗯……你说得有道理。可是,如果人人发表意见,都必须建立在了解充分的基础上,那人人都可以不说话了。毕竟,即便到了今天我也可以说,我们对这世界一无所知。”



Ele沉默了,汽车的鸣笛声在不远处面包房的炊烟中呼啸而过,身旁几个女孩说笑着走来,在经过他们时,其中一个高声谈论着昨晚派对上某个男孩是如何在“七分钟天堂”里让她心神不宁。



她开口,“我原也是这么想的,觉得只要远离漩涡中心,偶尔不严谨地置评一番也无伤大雅,毕竟每个人都有偏见。可是……我不知道,往往这种时候,当你开始对它指指点点的时候,它就已经在将你卷进去了。所以我在想,是不是……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试图凌驾于它之上。”



Stephan看着她玻璃球一般的眼珠,此刻它们因放空而露出迷茫的神色,这让本就浅淡的瞳色更加透明,一个小小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,他忽然懂得了她话里的自我怀疑,“你不是在说Robert吧,Ele。你是,遇到了某个,试图将你卷进去的漩涡中心吗?”



Eleonora一直紧绷的肩膀,在听到这话时泄气地塌了下来。



Stephan观察着她的变化,继续说道:“Ele,从派对回来后,你就有些反常。其实,我今天本以为你不会同意Robert的提议,因为你一直不是个喜欢给这种人做顺水人情的女孩,也不贪图他人的优惠,不愿做自己计划之外的事,很周全,但也缺乏变通。但……怎么说,就是这几天,我越来越觉得,你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,不论是行为还是……气质,几乎是很玄妙的东西。但……不知什么原因,你似乎又在极力克制着这种转变。”



Stephan看着她,原本放空的瞳孔因他的话而有了焦点,困惑的神色褪去,只留下不曾有过的明晰和隐隐浮现的悸动,在浅绿色虹膜后的盲区肆意增长。



他看着这双眼睛,他曾见过它们无数次,或是她偶尔的一瞥,或是认真聆听时的直视。每一次它们携带的情绪都不同,却又堪堪指着同一个方向,那个方向是两条视线的十字路口。



他总会因这十字路口的交叉而产生希冀,可每每的,当他觉得自己应该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,那双眼睛里又会浮现出分明坚定的色彩,那色彩足够漂亮,却也足够让他退缩。



他慢慢地、慢慢地咽回了原本的腹稿,只是叹了口气,说道:“Ele,不是任何事都能很清晰地用理性和感性来衡量的,比如你所谓的批判,有时看似是用理性标榜的,而实际上却是感性和偏见在主导一切。比如今天我随意评价了一下Robert的女友,虽然言辞不是很客观,可你也不会就此觉得我是个偏激的自大狂。所以,不是所有事都能经过理性思考再去做的,你懂吗?你在接近漩涡中心的时候,你是有意的吗?你有想过被卷入的可能性吗?你没有,但这能作为你不够理性的证据吗?也不能,所以你也不用觉得羞愧,往进了一步说,你也不用觉得,被漩涡卷入会抹杀掉你的一切理性。Just……go with the flow,alright?”



“Go with the flow……”Ele重复着这句话。



“对,go with the flow。Ele,别给自己增添枷锁了,你更适合走在阳光下。”



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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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几个月我又回来了> <

这几章都是过渡章

离Edo出场应该不远了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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